青鳥的羽毛筆

「媽媽說明天下午阿姨約我們吃飯喔！阿姨說那間餐廳表哥跟表姊都說很好吃。喔對了，舅舅和表弟他們也會去。」妹妹這段話打斷埋首於理化考卷中的我的思考。

多久沒有和阿姨、舅舅他們聚會了呢？自從兩、三年前表哥與表姊相繼升上高中，我和妹妹也進入國中，課業壓力慢慢加重，能有一個每人都有空的時段，相約運動、吃飯的機會變的十分難得。

尤其從去年開始，表哥全力準備他的大學考試，在這之後，似乎就更少碰面了。現在雖然表哥考完了，明年卻輪到表姊應考，一樣很少有時間能聚在一起。

一想到難得可以見到他們，讓我更加期待明天的到來。再度握起筆，低頭繼續剩下的作業，老師特別出的加強版考卷似乎也不是那麼不可愛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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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束一天的課程，帶著愉快的心情回到家，將書包放下，到樓上換套衣服之後便出發到餐廳會合。

「這附近好像沒有停車格耶……」再繞了餐廳附近一圈，還是沒有能夠停車的地方，最後媽媽決定讓我和妹妹先到餐廳門口等。

「欸，你看那個人，是不是姊姊啊？」妹妹突然指著門口一個人的背影說道。

「他們不是都跟阿姨去停車了嗎？而且那個人只有髮型有點像而已吧。」而且她旁邊還站了一個不認識的，怎麼可能是姊姊嘛。

「哦，可是感覺有點像耶！」妹妹再次看了一眼，我們在門口繼續等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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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嗯？阿姨，姊姊呢？」注意到少了一個人，我向阿姨問道。

「她跟她的同學先到了呀！妳看，在那裡。」

順著阿姨指的方向看去 ——是剛剛那個人！她轉了過來，仔細一看，是表姊！而她身旁那人也跟著轉頭。

下一秒，和妹妹交換了眼神，再回頭看看媽媽，顯然她也對這充滿疑問。但要談論這個話題必須等到離開後了。

我和妹妹尾隨阿姨進入餐廳，走到表哥、表姐所在的那一桌。

一直以來，每當一起出門用餐，如果不是全部的人一起的大桌，就是我和妹妹與表哥、表姊同桌，而大人們以及表弟則是在另外一桌。

但這個一直不變的定律卻在下一秒鐘被打破 —— 那個男生居然拉開表姊旁邊的那張椅子，坐下。

他流暢的動作瞬間使我心中長久的信仰出現一絲裂痕。

姊姊旁邊的位置從小就是我和妹妹搶奪的目標，他怎麼可以！

壓下內心的想法，拉開姊姊對面的椅子坐下，而妹妹則是坐在表哥對面。

太安靜了。

有個「外人」在，我和妹妹坐下後都沒有開口說話，而表哥也靜靜地坐在位子上。

沉默就這樣持續了幾分鐘，直到餐點送上，各自才有了動作，開始用餐。

無聲的結束面前的餐點，我並不想繼續待在這被低氣壓籠罩的位置上。但大人們的談話尚未結束，要離開還得等上一段時間。

瞥了一眼表姊旁邊的那位 「同學」 ，他從剛剛到現在並沒有和表姊有太多的互動，只有偶爾幫忙遞餐巾紙。

但是他的身分一定非比尋常——畢竟表姊並不會常常帶朋友回家，或者和同學相約出去。

我和妹妹唯一一次與表姊的同學接觸，是在她國中的時候，約了一位好朋友在阿姨家做作業。

忍不住開始猜測這位「同學」的真實身分，單純只是朋友的機率實在太低了。

最有可能，在我心中卻是最糟糕的情況——男朋友。但，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，剩下的即使再難令人相信，那也是真相。

表姐在同儕之中一直擁有好人緣，在班級上受異性的歡迎也不是第一次聽阿姨提起，但我還沒準備好接受這一天的到來……。

自有記憶開始，表哥和表姊便十分照顧我和妹妹，我們很享受每次到阿姨家的時間。

我和妹妹喜歡什麼事都與表哥、表姊一起，尤其偏愛膩在溫柔的表姊身邊，搶她身旁的位置，沒有搶到的一方就大哭大鬧；選與她一樣的衣服、玩具，甚至要求與她一樣的髮型；模仿她所做的一切……覺得一切與姊姊一樣，就是最好的。

逐漸成長後，模仿表姊的行為收斂了一些，知道了不能一直和表姊一樣，知道了有些行為可能造成她的困擾——

而我和妹妹搶奪表姊身旁位置的行為卻從來沒有停止過。

雖然搶到的那一方會得意好久，沒有搶到的那一方卻也不再那麼失落。

再長大一些，我們都擁有了自己的同學、朋友，表哥與表姊不再佔了生活的一大部分……

不知不覺，我們已經不像小時候，是彼此最最重要的那一部份。

一直是我和妹妹專屬的位置，也許未來都不會屬於我們了。

也許不久後的某天，表哥身旁的位置也會被另一個人佔據。

以後，我們還會像這樣偶爾聚會嗎？又或者，有了各自的生活，就很少連絡了呢？

不管以後會是如何，唯有感謝，感謝你們曾經陪伴我度過美麗的童年。

想著想著，心中漾起微微的苦澀。

也許不必如此悲觀，只是想想而已嘛。我們將來必定也能在偶爾想起對方時，因那些一起度過的時光而內心填滿溫暖。

想到這裡，心情不那麼糟糕了。

再抬頭看看那位「同學」，希望你可以讓她的未來幸福快樂，這樣我這個當妹妹的，才能沒有遺憾的把姊姊「讓」給你。

媽媽、阿姨和舅舅的談話終於告一個段落，走出餐廳，互道再見後便各自回家了。

一上車，妹妹就忍不住開口問道：「剛剛那個到底是誰阿？」

「阿姨說，那是妳表姊的男朋友。」

「蛤？我怎麼都不知道？」

「誰會一直去宣傳自己感情狀況？」

「哦……」

果然是這樣啊。

聽著媽媽和妹妹的對話，想著剛剛在餐廳裡的內心的潮起潮落。

過去總是如此美好，即使不捨，卻不可能重來，我們總是得向前看。而未來太遙遠，與其幻想，不如把握現在，珍惜所擁有的。

但是，姊姊就這樣被搶走了……

我開始想念我們一起的小時候……

時間，如果你能等等我，那就好了呢……